一次搞懂白色恐怖真相?
《前言》:
白色恐怖,不能只用小人物的視角當驚悚片來看。它更是時代悲劇的宮廷大戲。
如果你是這齣時代大悲劇的編導,穿越時空,這齣戲你會怎麼編怎麼導?
看歷史要放大格局並且拉開時間軸,因為手寫的歷史不等於真正的事實。
蘇軾:「橫看成嶺側成峰,遠近高低各不同。不識廬山真面目, 只緣身在此山中。」。
同一個事物,在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時間裡,觀看的結論都是不一樣的。
原來......,是韓戰救了台灣與蔣介石。
如果你是僥倖存活的人,會用更激烈的手段求活餘生。於是有不可思議的白色恐怖,只是沒想到,它居然長達42年......。
白色恐怖初期的十年,主要是抓匪諜。這段期間,台灣槍決近千名匪諜。但是大陸的老共更狠,同時間在大陸槍斃71萬名國特。
中期以後的白色恐怖是抓台獨,直到1992年才結束白色恐怖。
這段時期被抓去坐牢的,現在只要還活著的,許多人都曾經當官掌權。
《本文》:
峰言風語今天來到「國家人權博物館」,白色恐怖景美紀念園區。1991年以前,這裡是景美看守所,專門關押政治犯。
許多知名作家和政治名人,都曾經在這裡蹲過苦牢。歷史,會帶給我們什麼教訓和啟發?進去看看 !
新北市莊敬高職旁邊的圍牆上,鋒利的鐵絲網讓人很有距離感。
沒錯,1992年以前的戒嚴時期,這裡真的是--生人勿近。
因為被送進來的都是政治犯,只要你支持言論自由、支持台獨,就會被冠上反政府的內亂罪名,關到這個當年叫警備總部的看守所。
知名的作家李敖,在1971年就曾經因為支持台獨人士,被逮捕關進看守所。
走進看守所,迎面而來的「公.正.廉.明」四個大字,也許會讓在押的政治犯誤以為,這裡有公正廉明的包青天,包大人會平反自己的政治冤案。
但事實上這是妄想,台灣解嚴以前,一般人的言論自由和隱私權,是沒有保障的。
1971年,作家李敖,被押進這棟二層樓的牢房。諷刺的是,牢房叫做〈仁愛樓〉。
樓面牆上還有「刻-苦-耐-勞」四個大字,它也預告了政治犯李敖,未來在仁愛大樓的命運。
景美看守所的醫務室裡,今天還保留李敖的病歷摘要做為歷史見證。
請仔細的細細的看,這張醫務室桌上的病歷表,它左上角的姓名欄是寫著李敖。沒錯,就是有俠客性格的作家李敖。
我特別找出昔日這位舊識,李敖送給我《北京法源寺》,用書上的簽名做比對。
結果証實,簽名和病歷表上的名字相同,呵呵...但是筆法不同,這是當年犯人醫師陳中統寫下的名字啦。
再看病歷表的右上角,上面寫著國民60年1月30日。國民,是的,是國民,
我沒有念錯你也沒聽錯或看錯,病歷摘要上,是印著國民60年。這應該是印刷的錯誤,戒嚴時期的冤假錯案少,也不差這個印刷的筆誤。
李敖到醫務室看診的時間,應該就是民國60年1月30日。當年李敖被關進來的時候是36歲,血壓脈博都算正常。
李敖大師雖然在2018年過世了,但是為了保護他的隱私,他就診時候的症狀,以及醫生開立的處方,我都用效果字把它給遮住。
再來是看到他的房號,上面模模糊糊的寫著《小-02》,應該是小間的第2號押房。既然園區開放參觀,我就往《小-02》的押房去一探究竟。
這間應該就是〈小02》號房,包含廁所在內,一坪多一點點的房間,要睡兩到三個政治犯,空間非常狹窄。挑高的天花板上還有擴音喇叭,準備隨時聽訓。
對政治向來有話直說的李敖,民國60年,因為幫助台獨人士逃亡,違反了刑法一百條內亂罪,被判刑十年,直到1976年,被關押5年多以後,才因為蔣介石病逝被特赦。
警總看守所不只關李敖,當年被關押的文人很多,包括懷抱書生治國理想的柏陽,以及我少年時代敬愛的作家陳映真。
寫過夜行貨車,出版過人間雜誌的陳映真,也曾經被指控「為共產黨宣傳」,1968年被關進看守所,坐了七年牢。結果,也是因為老蔣總統病逝而特赦。
呵呵,看來老總統的往生也是有貢獻的,至少它的好處之一是,政治犯可以早一點出獄。免得受不了牢獄煎熬而自殘。
李敖和陳映真,他們是關在人少的小押房,更多政治犯是關在大押房裡。人多的大押房裡,關押的環境更糟糕。
在這個差不多兩坪大的房間,導覽人員說,這裡最多會住八至十個人,非常的擁擠呀。
押房的生活環境很不好。夏天酷暑熱到受不了,犯人還得自己想辦法消暑。
這條軍毯。軍人阿兵哥用的毯子。這個軍毯它不只拿來蓋,它還是拿來搧風的,因為押房裡太熱了受不了,沒有電風扇,所以用毯子來搧風。
押房對外,除了小門就只有兩個小洞。底下的小洞是送飯孔,食物從小貓洞裡送進押房。
看看這些政治犯的菜色,送進來的有排骨,好像還可以耶,有青菜還有蛤蜊。
不過導覽員說,展示間的菜色是1990年代的,已經很靠近現代了,所以菜色勉強算OK。押房對外的第二個洞,則是上面的這個監視孔。
除了監視犯人不要胡來,更要防範犯人想不開。
當時為了讓政治犯俯首認罪,採取嚴刑逼供的手段,倒吊、拔指甲......,各種酷刑的手段非常殘忍。
有人被釋放後,還把看守所裡的酷刑,畫成一幅一幅的漫畫,擺在人權博物館展出。
就因為酷刑不堪忍受,只要發現人犯想不開,就得另外隔離到暗無天日的押房裡。
這裡押房的牆壁很軟,犯人就算想不開,也闖不了大禍。
在這個關押房裡面,它還有防撞軟墊。
但它不是為了保護你,而是為了怕這些政治犯自殘
怕他們因為受不了而自殘。
1960和1970年代的陳映真、李敖,他們因為寫書被關押坐牢,能保住性命的還算好。
根據李敖的研究,白色恐怖最慘烈的時間點,其實是1950年代前期。
這段恐怖年代,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陌生的。
今天既然來看白色恐怖的遺跡,那就認真複習這段黑暗的歷史。
1945年日本戰敗,國民政府接收台灣。
1947年陳儀主掌台灣,發生二二八事件。
行政院推算估計的二二八事件,死亡人數在1萬8千至2萬8千人左右,這個數字並沒有列入白色恐怖。
1949年國民黨敗退台灣,也就在這一年,中共在北京成立了「中華人民共和國」。
1949年台灣宣佈戒嚴,戒嚴開始,台灣正式進入所謂的「白色恐怖時期」。
而這一戒嚴 就戒嚴了38年。一直到1987年,蔣經國總統才宣佈解嚴。
但是1987年解除戒嚴後,白色恐怖還沒完,而是一直到1991 年,
接連廢除《懲治叛亂條例》和修正通過刑法第100條,並且廢除了警備總部,台灣才結束42年的白色恐怖時期。
回首白色恐怖開始的年代,1949年,國民政府撤退來台的初期。12月7日,國民政府撤退到台灣台北,完全失去中國地區的控制權。
國民黨在台灣可說是 「風雨飄搖」,更可能朝不保夕。因為連美國中央情報局都研判,當時台灣島內已經潛藏了中共的同路人,
如果匪諜和共軍裡應外合,不出一年,也就是1950年的下半年,台灣就會被中共給拿下。
但是讓台灣的國民黨死裡求生的是,1950年年中(6月25日)1953年(7月27日)韓戰爆發。
美軍強勢巡戈台灣海峽,這才導致中共無法渡海打台灣。
這個重大的轉變極具戲劇性,如果把它想像成是一齣歷史宮廷劇,而不是小品電影「返校」。「返校」電影,是以小人物的觀點為主軸。
但如果你是1950年代,這齣歷史風雲大戲的編劇導演,你要怎麼安排當時的強人蔣介石?
面對島內匪諜的內憂,和對岸共軍強勢的外患,你若是蔣介石,你要想活命你會怎麼做?
現實裡這齣大戲的蔣介石,他選擇清除島內的共產黨,以免將來美軍萬一撤離,又給了老共裡應外合的機會。不過,蔣介石的選擇,被後來的反對者形容是屠夫。
1950年3月,蔣介石宣布在台「復行視事」,開始中華民國在台的治理時期。
1950年代初期,風雨飄搖的國民黨情報單位,宣示《寧可錯殺一千,也不錯放一人》。為求保命的國民黨,不擇手段的打壓匪諜反對者,進行慘烈的白色恐怖。
我造訪過的知名恐怖事件就包括:
1946年從大陸重慶來台,在台北師範大學教美術的老師黃榮燦,他因為製作二二八事件的板畫,1952年11月底,黃榮燦不但被警總逮捕關押,
還在青年公園旁的馬場町遭到槍決,因為黃榮燦是外省人,在台灣沒有人替他收屍,只好草草掩埋在六張犁亂葬崗 。
同樣也是1952年年底,新北市石碇發生鹿窟事件,有36名被台灣共產黨吸收的農民,遭到判刑槍決,另外還有98人被判處十年以上重刑。
以上兩個己經被證實是冤案的恐怖事件,其實只是戒嚴時期,近三萬件政治冤案的冰山一角,卻也是比較為人知曉的案件。
回顧戒嚴時期的白色恐怖,影響台灣最大也最值得一提的,當然是1979年年底,發生在高雄的美麗島事件。
當時爭取民主的黨外人士,在高雄發動抗爭大遊行。遊行過後,抗爭的主角陸續被逮捕,送到警總景美的軍事法庭。
這裡就是1980年,美麗島軍法大審的第一法庭。
當時的陳菊,花媽陳菊;以及呂副總統呂秀蓮,都在這裡接受軍法審判。
從法庭展示的照片可以看到,站在第二排的政治名人有,陳菊、施明德和呂秀蓮。當年美麗島的世紀大審判,
因為有美國勢力的強烈關切。之後,台灣各種社會運動風起雲湧,縱使陳菊和呂秀蓮被關在景美看守所,台灣的政治風氣也從封閉走向開放。
看守所的一樓是關男生關男性,二樓則是關女性。
以前呂秀蓮副總統和陳菊花媽,都曾經在二樓被關押過。
直到今天,曾經坐過牢的美麗島政治明星,只要還活著的,在台灣政壇多半還有影響力,他們不但掌權甚至倡議台獨。
但曾經和他們一樣關過看守所的李敖和陳映真,兩位作家在過世前卻擁抱社會主義,不但長跑甚至長住大陸北京。
回看作家和政客這兩類受難者,當年都因為主張言論自由,先後被關進同一個看守所,這算是另類的殊途同歸。
但出獄之後,兩批人卻因為不同的政治主張,從此各奔東西。這就是人生哪,殊途同歸然後各奔東西。
因緣聚散由不得人哪。昔日的景美看守所,今日變成人權博物館,執政者要強調的是白色恐佈。
但除了聚焦執政者關心的白色恐佈,感慨台灣人權曾經遭受迫害之外,歷史的觀察不該只被執政者帶著走。更應該攤開歷史的時間軸,換個角度-放大來看。
「橫看成嶺側成峰,遠近高低各不同」蘇軾這首詩給人的啟示就是,同一個事物,在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時間,觀看的心得是不一樣的。
這絕非事不關己的風涼話,而是在執政者硬塞給你的焦點之外,你會發現,歷史其實還有更多的真相。
這其中至少包括幾個重點,我把個人的心得,試著用數字儘量做客觀陳述:
第一、1949 年前後,中共真的有派出 1 千 5 百名特工來台, 準備和共軍裡應外合,軍事佔領台灣。其中的 1 千 1 百人在戒嚴時期被逮被槍決。
第二、當年外省籍的人口雖然遠比台灣人少,但政治受難者是不分省籍的,民間口耳相傳的推論,白色恐怖有14 萬名受難者。
這當中,人數少很多的外省籍,和人口比較多的台灣籍,所佔的比例是45%:55%。 外省籍佔45%,台籍則佔55%。
如果把坊間推估的14萬受難者,對比中共承認1千1百名特工被槍決,荒謬的印證了情治單位的宣示,
《抓匪諜,寧可錯抓一千,也不錯放一人。》匪諜所佔的比例,真的差不多就是千分之一。冤假錯案的政治冤獄,真的很多。
不過,必須再次強調的是,所謂的14萬名受難者,只是民間政治團體的推估。
因為,陳水扁擔任總統時的官方數字,推翻了民間政治團體的推估。證實民間推估的數字太過誇大。
白色恐怖官方公佈的數字是,2005年國防部向當時的總統陳水扁,注意喲是阿扁仔,民進黨的總統陳水扁喲,
國防部的報告指出:43年的白色恐怖期間,非軍人而受軍事裁判的政治案件,人數總共是1萬6千,132 人,其中被判處死刑的,是1千,226人。
這遠比政治團體誇大的14萬人,足足少了十幾倍。
更重要的一個參考數字是,1950年至1959年,這十年大逮捕-大整肅期間。這段期間,抓的全部都是所謂的匪諜。
涉案者多達9千,478人,匪諜在白色恐怖的前十年,就佔了全部一萬六千名政治犯的百分59。
這其中的1949至1954年,更是白色恐怖逮捕的高峰期,被抓的就多達7千,267人,由於這段高峰期抓得是匪諜,所以受難者以外省人佔多數。
過了這幾年抓匪諜的高峰期後,政治犯的人數也逐年降低。
1960年代以後的政治犯,則多半和台獨有關。不過由於年代比較靠近,再加上政治渲染和媒體的報導,台獨政治犯則廣為人知。
歷史的視角除了看台灣,更要抬起頭來看看世界,以及關注兩岸。所以這段歷史的
第三個重點就是關注兩岸:
1950年代初期,台灣針對大陸滲透的匪諜,大搞逮捕和整肅的恐怖統治;對岸的中共比老K更狠,中共針對滯留大陸的國民黨員,大搞「鎮壓反革命運動」。
1950到 1954 年,中國共產黨逮捕了2百62萬名所謂的國民黨情報特務,以及滯留在大陸的武裝人員 , 其中更有71 萬人被槍決處死。
但是同時間,台灣是逮捕7千267名所謂的匪諜,並且槍決了其中將近一千人。
台灣槍決一千名所謂的匪諜,大陸則槍決71萬所謂的國特。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無辜受難者。
回頭看1950年代初期,韓戰前後,當年兩岸的極度凶險,真是很難用筆墨或者影像形容。
因為當年的共產主義是世界潮流,西方國家已經避之唯恐不及,更何況是節節敗退,撤守台灣的國民黨。
第四、1950年初,當年共產主義正夯,是時代潮流,蘇聯、中共和東歐接連奪下政權,連美國都看衰退守台灣的國民黨。
美國中情局CIA甚至都判斷,台灣蔣介石撐不過一年,年底就會被老共武力佔領。1950年代,台灣的局勢非常緊張,比恐怖電影更緊張。
台灣人不是很愛追劇嗎?戲劇反映了一部分人生。且容我們用追劇的精神再次想像,如果這是一齣歷史宮廷劇,如果你是1950年宮廷裡的蔣介石,你會怎麼做?
這個劇本是開放式的申論題,沒有標準答案,就看你自己怎麼想。
走筆到這裡不禁感慨,呵呵...我是笑我自己啊,「蠢,沒藥醫」啦。幹嘛揪結過去......但是,我蠢歸蠢,卻不像某些政客,有些人「壞,會下地獄」。
中年過後,我只是想用正面的態度,去看待過去不敢觸碰的歷史。
我們很慶幸今天有民主自由,但事實上,西方民主制度的施行不過才兩百多年,台灣式的民主,它的壽命更短了。
人類幾千年來都是獨裁統治,上古的部落裡有酋長,中國有帝王,羅馬帝國有皇帝,埃及也有法老王......。
人類歷史的長流裡,民主其實還很幼齒很脆弱。
此時的台灣號稱民主,宣稱台灣命運要由台灣人決定。
但此刻台灣唯一最好的選擇,既不是統也不是獨而是和平。
如果我們認為此刻的民主自由,比歷史悠久的獨裁專制好,那麼對歷史事件就不該意氣用事。
多用腦筋去呵護台灣民主的小Baby,少拿歷史的錯誤向前人鞭屍。
走讀歷史遺跡,不是為了聲討過去,而是要記取教訓、減少犯錯。
今天台灣最重要的,是維護和平避免戰爭,因為惟有和平和保命才是最重要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