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第二幕》
幾天後的一個傍晚。
舞台後方的窗子已經沒有陽光照射進來，客裡一片陰暗，簡單的擺設也只呈現模糊的暗影。只有老田靈位旁的兩盞神明燈，像一雙明睜的眼睛發射出紅點光芒。
空場，過了一會兒。
場外傳來汽車剎車聲。門外先有嘈雜的聲音，又有關閉車門的聲響，再有交談的絮語。然後聽王政雄從場外傳來的大聲：「夠了，夠了，先開門讓他進去吧！」大門打開，少群抱著禮盒進場。他把禮盒放在椅子上，便高聲喊叫：「媽，媽…。」一路從客廳喊進臥室。
雅惠也提著禮盒，小乖跟在後面。雅惠發覺客廳太黑，停步只肯站在門邊。
小乖：在小面。(指著牆上)
△(雅惠按下電燈開關，20燭光的日光燈眨巴了好一會兒才亮起來。但一時間，
視線仍不是很清楚。)
雅惠：真是小氣，也太節儉了吧。連大一點的燈管也捨不得裝。
△(少群從臥室裡出來。)
少群：我媽不在耶。
雅惠：不在就不在嘛。大概去參加什麼康活動還沒回來吧。(大動作拉開窗帘)真
不懂，窗帘幹嘛關得這麼緊，悶死人了。
少群：(著急)不知道東西寄來了沒有？
雅惠：你確定是這幾天嗎？
少群：如果有消息，這幾天一定會到。
雅惠：那不就結了嗎。反正他們若是有寄，我們就會收到，你急也沒用。
少群：小乖，你知不知道奶奶現在會去那裡？
雅惠：他怎麼會知道。他跟我們一起回來的耶。(招呼小乖)來，先把帽子脫掉，
在房間裡不要戴帽子，這樣不禮貌，知不知道？(幫小乖重新整理一條新
圍巾)好漂亮喲，外婆送給小乖的圍巾，小乖喜歡不喜歡哪？
小乖：喜歡。
少群：我們去了那麼多天，怕我媽會生氣。
雅惠：生什麼氣？不是都有打電話到鄧家請他們轉告了嗎？(頓)還說咧，本來說
要在我們家吃完晚飯才回來的，你偏不要，現在回來了你媽也不在。你就不怕我爸媽生氣呀。
少群：（自問自答）已經住那麼多天了…。我媽不會是一個人去澄清湖了吧？
雅惠：（對小乖）要不要喝水？媽咪幫你倒。
△(王政雄抱著另一堆禮盒進來，幾乎遮住了視線，所以小心摸索著進來客廳。)
雅惠：放這兒，就放這兒。（王政雄把禮物放在茶几上。）
雅惠：還有沒有？
王：後行李箱裡還有一點兒。
雅惠：（對少群）還好意思站在那兒，快去我哥車裡幫忙我哥搬禮盒呀。
△(少群把西裝外套擱在椅背上。)
雅惠：怎麼放這兒，你明天不穿啦。（少群把外套拿進臥室。）
王：（意指少群）怎麼了嗎？
雅惠：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對，一進家門就找他媽媽。
王：親家母不在呀？
雅惠：誰曉得。(對小乖)來，喝溫開水。
小乖：舅舅，我的槍咧。
雅惠：什麼槍呀？
王：給小孩的玩具。
△(王政雄從禮盒中找出一把很精緻的小衝鋒槍給小乖，讓小乖拿到一旁玩。)
雅惠：還買這種暴力的玩具，小孩子給他奶奶帶得已經夠野了。
王：查甫囡仔嘛，都喜歡玩這個。
△(少群穿著襯衫出臥房，出門去車裡搬禮盒。以下兄妹的對話可以間雜閩南語。)
王：妳帶這些禮物夠不夠？
雅惠：我還要再買一些瓷器，帶回去送給同事。
王：要，就一次多買點。反正不貴，瓶瓶罐罐的禮品有東方風情，送禮也大方。
雅惠：過兩天同學會，我到台北再買。
王：那些人該送什麼禮品，不要搞混了。
雅惠：知影啦。
王：不要看輕這些東西。禮品若能送到心坎底，以後辦什麼事情都方便。所以該送的，一個都別漏掉。那怕是送個花瓶或者送塊錦繡，將來都有可能回報的，這幾個小錢要捨得花。人家說，人情債是高利貸，本金加利息，錢母生錢子，光是利息妳就吃喝不完。妳別看“紅毛仔”、“阿兜仔”一個個臭面臭面，妳送一些禮物過去，他們的臉就會笑笑。有時候禮物這條路若走不通，就『提“錢”來見』(用閩南重複一次)，利誘對方或是給對方實質上的補償也是可以試試的。不過，妳們少群是讀冊人，這方面的事情腦筋比較死，妳得自己去打點才行。
雅惠：他根本是塊木頭，連想都不會想。
王：木頭，木頭也是妳自己選的。當初阿爸要妳挑個醫生妳不要，硬要嫁給一個外省仔。
雅惠：哎，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數學不夠好。學電腦的數學要好、要設計程式，這才讓這塊木頭有機可乘。
王：不是聽說，是妳先追他的。
雅惠：那有。我只是去問他數學。
王：為什麼偏偏問到這個外省仔咧。
雅惠：我們學校才幾個台灣過去的呀。連會說國語的都沒幾個。少群一天到晚泡在書館裡，不去問他，問誰呀？
王：別說的這麼無奈，其實這個妹婿還不錯啦，人老實。
雅惠：那裡不錯，他呀，笨得要死，什麼都不懂，每天只曉得開車來我們宿舍載
我上下課，像個司機。
王：所以，妳就嫁給司機？
雅惠：那有什麼辦法？在美國，人生地不熟，我那時還不會開車，沒有車就跟沒
有腳一樣。
王：不錯了啦，我們家不愛唸書的小妹，不但讀完了碩士，現在還是『教授嬤』。
雅惠：『教授嬤』？那還不知道會是民國幾年的事咧。
王：妳不是跟爸說，少群快要當教授了嗎？
雅惠：沒那麼快啦，可能還得等個三、五年。
王：妳不是說“紅毛仔”很看重他嗎？
雅惠：是呀，看重了好多年，現在還蹲在研究室裡。
王：在做研究呀？
雅惠：做超博士啦，Post Doctor ! 博士後研究員啦。
王：什麼是博士後研究員？
雅惠：就是得到博士學位以後，還留在學校繼續做研究的那種。哎，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懂，反正就是做研究就對了。
王：那他到底在研究什麼呢？
雅惠：數學，數學裡面的「拓樸學」，一種純理論的東西。反正就是研究數學啦。
王：(國、台語穿插)我還以為他在美國已經很“秋條”、很“稱”了咧。害我四界去吹牛、吹雞歸，吹說我這個妹婿已經在美國大學當教授了，過幾年就要得諾貝爾獎了。這下子可好了，我的牛皮吹太大，現在漏氣。
雅惠：(不服輸)誰說我老公漏氣的。他已經發表五、六篇論文了，學校也一直在留他。說不定，過兩年我們回台灣，他就是台大或成大的客座教授了，那比教授更“秋條”。到時候，一定給我們家“稱”甲有面子。
王：(諷刺的)那老哥我先給妳謝謝了。
△(雅惠解釋半天後，卻又重重的嘆口氣。)
雅惠：哥，免講那麼多了，你要不要喝茶。
王：免啦，我車上還有啤酒。
雅惠：(環顧四周)好討厭來這裡喲，這裡感覺怪怪的。
王：那怎麼辦？
雅惠：我還是想住阿母家。
王：你不怕人家說閒話呀，剛從娘家出來又要回去。
雅惠：我好想把東西留在這裡就好，人回台南。
王：我沒意見。不過，最好是過完年。要不然，妳婆婆這裡的左右鄰居會講話吧。(雅惠無奈的低頭)要不要幫這裡牽一支電話？有事沒事可以打電話回台南。
雅惠：怎麼牽？牽一支電話也得好幾天哪。
王：黑市的，快啦。兩天就搞定。若是要，我現在就去找人辦。
雅惠：免啦，免啦，不必了。要牽我早就牽了，在這裡也沒幾天還牽電話幹嘛。我是怕那個木頭或是小乖以後常打電話回來。到時候，不單是美國、台灣的國際電話費很貴。多一個婆婆在中間，這一大一小，他們父子倆，以後我要管他們很麻煩的。
王：隨妳便，妳高興就好，我沒意見。
△(少群又抱著一堆禮物進來，現在藤椅、茶几上到處堆滿禮盒。想找個坐的地方都得東挪西挪。)
少群：都搬完了！
王：那我也該走了。
少群：不多坐一會兒？
王：不坐了，我要回公司看看。快過年了，趁客人多，把貨清一清。等過完年，天氣一熱，我那些成衣就會像爛香蕉，賤賣都沒人要喲。
少群：等我媽回來嘛，吃了晚飯再走。
雅惠：好了啦，我哥是大忙人，忙著賺錢，你就別耽誤他了。
王：(疼惜的講閩南語)死查某鬼仔，嘴這麼利。
雅惠：還不是你教的。
王：妳是自己生成的，叫什麼…「天生麗質難自棄。」
雅惠：我這叫「上樑不正下樑歪」。
王：好好好…。我輸妳。少群哪，年初二要記得回來，給我們「請女婿」。
雅惠：會啦，會啦。你多準備一點兒吃的喝的就是了。
王：那有什麼問題，保證給你們家吃一頓“粗飽”。
雅惠：小乖過來，來呀。跟舅舅說再見。
小乖：(害羞的)舅舅再見！
王：喔，連妳兒子都要趕我，我是非走不可了。
雅惠：我兒子是叫你趕快去賺錢，初二回去的時候給他一個超級大紅包。
王：那有什麼問題。妳帶回來就是了。
雅惠：小乖，說謝謝舅舅！
小乖：(害羞的)謝謝舅舅！
王：(對小乖)看來舅舅這個紅包只能大不能小了。(對雅惠)我走了，有事情打電話回家。
雅惠：知道。家裡若有什麼事，你就打到姓鄧的他們家，讓他們轉告。
王：我知道。少群哪，我走了。
少群：大哥慢走。
△(王政雄離開。下。)
少群：奇怪，媽怎麼還沒回來。
雅惠：(心不在焉)跟你說，大概是康樂會還沒結束嘛。
少群：可是都該吃晚飯了。
雅惠：出去串門子了啦。
少群：不會呀，我媽很少串門的。
雅惠：那大概是跟那個姓張的老頭出去了。
△(少群抬頭瞪了雅惠一眼。)
雅惠：我是說跟那個張叔叔去唱戲啦，你別緊張好不好。(少群悶聲坐著。)
△(雅惠把小乖的衝鋒槍拿下來。)
雅惠：把槍收起來，媽咪帶你去洗臉。
小乖：我要玩嘛。
雅惠：要什麼要，好的事情不學，只知道玩刀玩槍。
小乖：我喜歡嘛。
雅惠：(哄著)我們先去洗臉臉，媽咪再帶你去買故事書。有連環漫畫的那種，好
不好？
小乖：好！
雅惠：媽咪幫你收起來囉。
△(雅惠把玩具槍放到高高的神案桌上，再把小乘帶進浴室。一會兒，又走出來
到廚房拿熱水瓶。再經過客廳時，低聲嘀咕著。)
雅惠：你媽又不會走丟，坐在那兒發呆幹什麼，禮盒不會幫忙整理一下嗎？
△(雅惠進浴室。少群收拾帶回來的禮物。浴室裡傳來雅惠的抱怨聲。)
雅惠：搞什麼嘛，就這麼點兒熱水，連個熱水器也捨不得裝。(頓)哎，這裡連一
面像樣的鏡子也沒有。」
△(抱怨完，雅惠帶小乖出浴室。)
雅惠：(對小乖)去找你爸爸。媽咪去換衣服。
△(雅惠進臥房，摔房門“碰”的一聲。)
△(小乖無聊的坐在一旁玩塑膠劍。
少群：小乖，你去小毛家，看奶奶在不在他家。
小乖：不要。
少群：去看奶奶在不在他家嘛。
小乖：不要，等一下媽咪要帶我去買故事書。
少群：去看一下，馬上就回來。
小乖：人家要去買故書嘛。
△(少群靈機一動，把神案上的玩具槍拿給小乖。
少群：帶你的新玩具去找小毛，小毛一定沒有這麼漂亮的玩具槍喲。
小乖：好！
少群：順便看奶奶在不在他家啊。
△(少群的話還沒說完，小乖已經熟門熟路的往小毛家跑。)
△(雅惠換了一式整齊的家居服出臥房，進客廳。)
雅惠：小乖，人呢？
少群：到隔壁去了。
雅惠：不是要你看著他嗎？
少群：是我叫他去的。
雅惠：去找你媽？
少群：嗯。
雅惠：你自己怎麼不去？
少群：我…(低頭)。
雅惠：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啊。又不是三歲小孩子，幾天沒見到媽媽就不行了。
少群：我擔心，可以嗎？
雅惠：那你就不擔心小乖一個人過去？
少群：哎呀，就那麼兩步路，他習慣了，跑不掉的。
雅惠：是呀，一天到晚在外面野，當然跑不掉。真搞不懂，小乖在這裡除了學會
四處撒野，還學會了什麼？
少群：妳扯到那裡去了，我只是叫小乖去找我媽。
雅惠：我就是說你媽！(頓)誰知道她平常會不會一個人出去，把小乖放在家？
少群：不可能。
雅惠：怎麼不可能。我每次打電話來，小乖都在姓鄧的他們家。
少群：一定是去找小毛，小孩子一塊兒玩嘛。
雅惠：就因為你媽一個人出去，才會把小乖丟到別人家裡，也不管也不教的。小
乖都六歲了，見了人還只會躲，連個招呼都不會打。你看到我大哥那個小
兒子沒有，才比小乖大兩歲，現在就參加鋼琴班、電腦班…。見了人又是
阿姨又是叔叔的叫，叫的多甜多自然，多得人疼呀。那像我們小乖，叫他 叫人就要教個半天，嘴皮都快說破了，他還是不肯叫人。簡直就是小家子
氣，一點大方都沒有。
少群：(沒好氣的)那妳可以慢慢教啊，教他電腦、小提琴，學習怎麼做表面功夫，
最好嘴巴給他上一層糖霜，讓他學到妳滿意為止。
雅惠：你說的是什麼話。你做爸爸的沒有責任哪。小孩子教成這樣的鄉巴佬，
你很高興嗎？當初叫你把小乖交給我媽帶，你不聽。硬是要給你媽帶，
現在帶成什麼樣子了。
少群：(一字一字吐出)當初是妳媽嫌麻煩，難道妳忘了嗎。
雅惠：又賴到我媽頭上了。你要翻舊帳嗎？當初是你媽說什麼小乖姓『田』，田
家小孩要由田家帶，我媽看你媽只有一個人，才讓出小乖給你媽作伴的。
要不然，我媽怎麼會捨得放手，把好好一個孩子丟到這裡來。
少群：別說得那麼委屈。這幾年妳媽管過小乖沒有。我們家，她一次都沒來過。
△(雅惠像似被抓到把柄，用大笑聲來掩飾。)
雅惠：哈哈哈，你說這什麼話，好像我媽幫你帶孩子是應該的。你弄清楚，我媽
有這個義務嗎？別光說我媽沒來過屏東了，你媽去過台南沒有？我們家她
連去都不去的，是怕我們家搶小乖呀。不會的，我媽早說過，小乖是給你
媽作伴的，我們家不會這麼小氣。
少群：那還有什麼好吵的？
雅惠：誰跟你吵呀。是你自己無聊，沒事扯到我娘家幹嘛。也不想想，這次小乖
回阿嬤家，我媽給了小乖多少禮物，還不夠疼他嗎？為什麼一定要我媽來
這裡？這是什麼地方？是媽祖廟嗎？難不成還要我媽來進香。
少群：妳簡直無理取鬧。
雅惠：就算要我媽來進香，這裡也得像間廟呀。你自己看，這算什麼廟？大白天
都還得點燈，而且點的還是20燭光灰濛濛的日光燈。還有，這裡的窗帘
為什麼要關得死死，房裡已經夠暗的了，她還要把光線當在外頭；再看看
廚房，連一台抽油煙機都捨不得裝，光用一台舊電風扇吹，吹吹吹，吹有
什麼用，吹得滿子都是油煙味；要洗臉洗澡也沒有熱水，都什麼年代了還
在用熱水瓶；浴室裡也不裝一面大一點的鏡子，照個鏡子還得跑回房…。
不是我在說啦，她每天大概只知道跟那個張叔叔去唱平劇。偶爾做幾籠包
子，其它什麼事都不會管的啦。這樣的破廟，你要我媽來做什麼？
△(雅惠一口氣吐盡她對田家舊屋的不滿。)
△(少群低著頭，壓抑著怒氣不反駁。雅惠也發覺自己說的過分，兩人短暫沈默。)
少群：(冷冷的)這裡是我家。妳若看不順眼，妳自己一個人回台南。過完年，回
不回來隨便妳。
△(雅惠看著少群。上前握住少群的手，然後輕輕抱著他。可是少群沒有反應，
仍壓抑的靜靜坐著。)
△(雅惠謹慎的拆了一個禮盒，拿出一套碎花的精緻洋裝。)
雅惠：(試探的問)少群…，少群。這是送給你媽媽的洋裝。你看一看嘛。
△(少群這才不情願的抬頭。)
雅惠：好不好看？這是我媽特別從日本帶回來的。我媽本來想親自送給你媽的，
可是你媽又不去我家，所以她特別交代我帶回來，交代我一定要送給你媽
穿。(雅惠站起來展示洋裝)你覺得怎麼樣，你媽應該會喜歡吧。
少群：太花了，我媽不喜歡太花的料子。
△(聽到少群終於開口，雅惠如釋重負吐了一口大氣。)
雅惠：不會啦，現在的歐巴桑都很愛漂亮的。而且我媽說，這是日本今年最流行
的媽媽裝，你媽一定也會喜歡的。
△(少群不表示意見，放鬆的躺進藤椅。雅惠又拆了一個禮盒，拿出幾條領帶。)
雅惠：這是我老爸送你的。這是大陸那邊的湘繡，傳到中中東，帶至巴黎，再轉
到我爸手上。我爸自己捨不得用，卻交代我一定要給你戴。來，要不要試
戴看看？嗯，先試這條棕色的好了。
△(雅惠替少群繫上新領帶，態度溫柔親切，少群則像個孩子被服侍著。)
雅惠：哇，好棒歐，帥！真帥，你覺得咧。
少群：還好啦。
雅惠：星期一去成功大學演講，我看就穿那件米黃色襯衫配這條領帶吧。你的外
套沒弄髒吧。
少群：嗯。
雅惠：就是這條領帶吧。到台南還要不要再買點什麼送人？要給校長送禮嗎？
少群：不用了，去母校演講，又不是做什麼。
雅惠：該花的不要省。我們從美國回來，別讓人家覺得我們小氣。
少群：這次回來，花不少錢了吧？
雅惠：放心！錢的事情，我有辦法。你的薪水就留著付房子貸款好了。
少群：妳又跟家裡拿錢？
雅惠：我自己也有錢哪。(頓)沒關係啦，反正我老爸有錢，我們不幫忙花，他自
己也用不完。錢的事情你就別管了，只管做好你的研究，再多提幾篇論文，
讓我們快點補上一個副教授的缺。過兩年，等我們在美國混出名堂了，說
不定可以回台灣當客座教授。到時候，我老爸的臉上也才有光采啊。
少群：哎，那不知道要等多久？
雅惠：有志氣一點。你只管好好做研究。必要的時候，學校那裡我找人去打點。
少群：算了吧，美國人不吃這一套。
雅惠：人心都是肉做的，只要走對門路，無論什麼目的都會達到。你別看美國人
表面一副臭臉，之前，我們送點小禮物過去，他們還不是照收不誤。所以
呀，(雅惠看了四週的禮盒)這些還不夠咧，年初四，我們開大學同學會，
到台北，我還得多買一點有特色的禮品帶回美國去。
少群：妳還要買？
雅惠：我總得帶點兒東西回我們公司呀。我們學電腦的，同事們的學歷都差不多，
不動點腦筋，拿什麼跟那些外國佬比拼。其實，我不會多買啦，就再買些
仿古的玉器、佩件之類的小玩意兒，就可以把那外國佬哄得團團轉。
△(少群笑著搖搖頭。)
雅惠：你別以為這麼做沒用歐。是人，都貪小便宜的，我們現在是略施小惠，將
來會連本帶利收回來的。(頓)啊，對了，你看我們家裡是買畫好，還是買
幾幅字好？
少群：做什麼用？
雅惠：拿回去佈置新家。家裡總得有一些文化、藝術的氣息呀。
少群：那就買幾幅字吧。
雅惠：(沈吟)嗯，還是買幾張畫了，掛一些貴氣的牡丹比較有朝氣。
少群：隨妳便，妳決定就好。
雅惠：哎喲，價錢都差不多啦，而且又不必我們出錢。我老爸又給我伍萬塊了啦。
少群：伍萬塊？
雅惠：美金。反正美國那邊的頭期款也是他付的，我跟他說好人做到底，他就再
拿一些錢給我們佈置。再說，小乖要來跟我們一起住了，我想給小乖最好
的。
少群：以後怎麼還哪？
雅惠：這一點點錢沒人指望你還啦。(雅惠圈著少群的脖子，溫柔的搔他的頭)等
你當上教授，我也升格當了設計師，我們就換更大的房子，可以像別人一
樣回台灣客座個幾年。那時候，人家把我們當成座上佳賓，我爸媽和我哥
都會覺得有面子，這點錢，對他們來說小意思。
△(少群也順勢抱老婆入懷，想進一步親熱，卻被雅惠推開。)
雅惠：好囉，好囉，頭髮都給你弄亂囉。我出去打個電話給我媽，告訴她，我們
已經到了，要她別擔心。
少群：要我陪妳去嗎？
雅惠：我看到巷口就有一支公共電話，我自己去就好了。(她在少群額頭親吻了
一下)我去去就回來。
△(雅惠下。少群哼著美國鄉村民歌，邊解領帶邊走進臥室。)
△(小乖拿著衝鋒槍，小毛拿著太空戰士，兩小孩打鬧著進場。)
小毛：你死了，你死了，你都不甘願。
小乖：你才死了咧，賴皮鬼。
小毛：我的是太空聖戰士耶，比你厲害。
小乖：管你的，反正你死了。
△(少群換穿拖鞋從臥室走出來。)
少群：有看見奶奶沒有？
小乖：沒有！
少群 小毛咧，有沒有看見田婆婆？
小毛：田婆婆剛才獎品沒拿就走掉了。
少群：什麼獎品？
△(小毛從口袋裡摸出兩塊香皂，交給少群。)
小毛：是洗澎澎的。我奶奶叫我拿過來的。
少群：田婆婆沒跟你奶奶在一起？
小毛：不知道。
少群：喔，那你們繼續玩。
小乖：(對小毛)跟你說，我爸爸又要睡覺覺了，我們到外面去打仗。
△(兩小孩呼嘯著往外衝，在門口與正要進門的老張撞個滿懷。)
老張：小心走，碰疼了沒有？
小乖：沒有。我奶奶不在家。
老張：奶奶去哪裡了？
小乖：不知道。(兩小孩嘻嘻哈哈的跑了出去。)
少群：(客氣的招呼著)張叔叔。
老張：回來啦。
少群：剛到。
老張：你媽咧？
少群：回來就沒看到人了。
老張：真奇怪。康樂會還沒有結束，我看見她一個人出了活動中心。本以為她回 家了…。(老張舉起一大包用報紙包裹的東西給少群。)來，拿去，送給你 們吃的。
少群：這包是什麼？
老張：腊肉、香腸。是我自己煙燻的，湖南口味，不錯吃喲。
少群：那怎麼好意思，您自個兒留著吃嘛。
老張：我一個人那吃得了那麼多啊。
少群：我知道，我媽應該也有燻腊味，吃不完哪。
老張：吃不完，放著，慢慢吃。
少群：謝謝，家裡真的有。
△(兩人短暫的相互推讓，少群最後還是收下了。)
少群：謝謝，謝謝張叔叔。
老張：又不是什麼貴重東西，有什麼好謝的。我先走了。對了，你要不要去活動 中心看康樂節目？
少群：不了，家裡沒人…。
老張：這樣啊。(頓)那我自己去了。
少群：張叔叔你慢走。
△(雅惠上，正巧走到門邊)
老張：(笑)妳回來啦。
雅惠：張叔叔呀，裡面坐。
老張：我還有點事。
雅惠：喝杯水再走嘛。
老張：謝謝，真的還有事。
雅惠：那…，張叔叔您慢走。
△(老張笑著臉皮皺成一團，雅惠則微笑的牽動嘴角。)
老張：再會！
雅惠：再見。(老張，下。)
雅惠：(對少群)他來做什麼。
少群：(提起腊味)送腊肉和香腸給我們。
雅惠：哼，假殷勤。
少群：人家是好意。
雅惠：你還看不出來呀，他是來找你媽的。
少群：老鄰居嘛。他又是我們老鄉。
雅惠：說你笨喏，這種事都看不出來。
少群：什麼？
雅惠：好好好…算了。小乖，人咧？
少群：剛剛回來，又出去了。
雅惠：看你喲。天氣這麼冷，感冒了怎麼辦？
少群：不會啦，我也是這樣過來的。
雅惠：你呃…，賤命。(頓)你家有什麼吃的？
少群：餓了呀？
雅惠：還說咧，叫你在台南吃完再回來，你不要。
少群：那妳到廚房去看看有什麼吃的？
雅惠：你去！(跟少群撒嬌)，你去嘛。
△(少群把腊味放好，打開電鍋，升起一陣熱騰騰水蒸汽。)
少群：有包子耶。
雅惠：又是包子。(頓)也好啦。
△(少群端包子過來。)
雅惠：你真那麼喜歡吃包子呀？
少群：(略做思考)小時候很喜歡。
雅惠：你是說現在不喜歡？
少群：也不是這麼說。
雅惠：那到底該怎麼說？
少群：(回憶)妳知道嗎，我爸也會做包子。我爸他包得很快，但是很醜，每次他
包包子都被我媽罵。媽媽罵他把包子包成了麻花捲，就是長長捲捲的那 種。可是不知道為什麼，我總是喜歡吃那個醜的。也許醜的看起來比較大 吧。
雅惠：你呃…貪心…。
△(遠遠的，空間裡迴盪平劇老生悲涼的唱腔，作為背景底襯音樂。)
少群：我爸是空軍飛行員，每次上班前都會抱抱我，跟我說再見。下班回來就泡 壼茶，坐在椅子上唱平劇，聽著聽著就跟著哼。
雅惠：你爸也唱平劇呀？
少群：聽鄧媽媽說，我爸和我媽以前是村子裡票戲的名角。
雅惠：你爸唱什麼角色？
少群：老生。
雅惠：不意外。那你媽呢？
少群：青衣。
雅惠：青衣？就是電視上名伶徐露唱的那一種，是不是？
少群：嗯。平劇妳還懂一點喲。
雅惠：也就一點點。那，那個張叔叔跟你們是什麼關係？
少群：老鄉，鄰居。他好像還是我老爸讀軍校時候的學長。
雅惠：他是不是叫張福德？
少群：對。妳怎麼知道？
雅惠：我看見我們臥房裡有一面梳妝鏡，上面就是署名張福德送的。
少群：歐。
雅惠：他好像也唱戲嘛。
少群：他會拉胡琴，自己也愛唱兩段。就在我們村子裡找幾個愛唱戲的老人聚在 一起。沒事就吊吊嗓，唱兩段。
雅惠：那他們家還有什麼人哪？
少群：我知道的就只有他一個人。聽說他老婆、孩子都在大陸，當時沒帶出來，
就他一個人跟部隊過來台灣。
雅惠：那很好嘛，都是一個人，正好可以跟你媽作伴。
少群：哎呀，妳想太多。他們只是唱唱戲，打發時間而己。
雅惠：呃…。
△(雅惠一陣噁心，想吐。她把口裡的包子吐在手上，嫌惡的丟進垃圾桶裡。)
雅惠：包子壞了、餿掉了。
△(雅惠進浴室，少群跟在後面，嚐了一口包子，小心的咀嚼。)
少群：我吃還好嘛，可以吃呀。
雅惠：跟你說包子壞了。(雅惠出浴室，用毛巾擦嘴巴。)
(對少群)都一股酸味了，你還吃不出來？
少群：大概是妳不習慣的韮菜的味道。
雅惠：韮菜我會吃不出來嗎？我看是你的味覺有問題了。(拿起盤子)你看，放得 太久了啦，原本白色的麵皮都黃掉了，你還敢吃，你不怕拉肚子。我敢說， 這籠包子一定是我們回台南那天吃剩下來的。(雅惠把整籠包子倒進垃圾 桶。)
少群：妳這是做什麼？
雅惠：臭酸的包子還留著做什麼。
△(雅惠把小垃圾桶的塑膠袋包好，拿去丟到廚房的大垃圾桶。)
雅惠：有時候我真佩服你媽，真是把節儉的美德發揚到極致，連臭酸的包子也捨 不丟。她這麼省，你們家怎麼還不會有錢呢？
少群：就靠我老爸那一點點撫恤金過日子，怎麼可能有錢。(少群打開冰箱)
雅惠：你要做什麼？
少群：你不是餓了嗎？找東西給妳吃。(翻找)哇，冰箱裡都是菜。
雅惠：(反而受挫似的)我隨便吃啦。
少群：那我就隨便煮了。
△(少群把雞鴨魚肉搬出來，並且啟動了抽油煙用的小電風扇準備做菜。)
雅惠：快過年了，家裡也不佈置一下。還在用小電風扇…。
△(少群不說什麼，只管洗菜；雅惠則站在廚房門邊看老公；這時，田母推開客
廳大門進來，手裡抱著一隻大熊玩具，臉上堆滿笑容，先看到的是雅惠。)
田母：妳們回來了呀，鄧子不是說，你們要在台南吃完晚飯才回來嗎？
雅惠：是少群急著要回來的。
田母：這幾天玩得還歡喜嗎？
雅惠：(又一次沒聽懂婆婆的湘音)什麼？
△(少群站廚房邊，回媽媽的話。)
少群：玩得很高興。雅惠的爸媽、親戚輪流請吃飯，不好意思推辭，所以到今天 才回來。
田母：沒關係，回來就好，回來就好。是不是餓了？你出來，我來弄飯。
少群：媽，您剛才到那兒去了？
田母：參加聯歡會呀。(拍拍大玩具熊)我還抽到這個大獎要給小乖。小乖，人咧。
少群：跟小毛出去玩了。
田母：那我給你們弄飯啊。
雅惠：好，要我幫忙嗎？
田母：不用了，妳們去坐著吧。看電視，電視打開來看嘛。
少群：媽，這兩天有沒有我的信？是用英文寫的。
田母：沒有耶。(頓)要不要緊？要不要打個電話去問問？
少群：沒關係，那，那就再等兩天再看看。
田母：歐。(看到桌上的腊味)這些腊肉、香腸是你們從台南帶回來的呀？
少群：張叔叔剛才送來的。
田母：家裡還有嘛，他自己怎麼不留著用。這個人，真是的，每年都這個樣子， 怎麼好意思喲。
雅惠：他每年都送這個啊？
田母：他的日子也不好過，不應該佔人家便宜。
雅惠：改天，我們回請他一頓。
田母：還是拿去還給他好了。
雅惠：那叫少群拿去。要不然，你們明天唱戲的時候再還給他好了。
田母：明天拿去還好了。不要佔人家便宜。餓了吧，要不要先吃點包子墊個底？
△(田母打開鍋蓋，發現鍋裡是空的。)
田母：咦，奇怪。我明明記得是放在電鍋裡的嘛。(對少群)你有沒有看見電鍋裡 的包子？(少群尷尬的搓手，不言語。)
雅惠：嗯…，包子壞了。
田母：我中午吃還是好的呀。
雅惠：壞了啦，都臭酸了，少群吃也是。
少群：嗯…嗯，是有一點點酸味了。
田母：(頓)哎，丟掉了是不是？
少群：唉，是的。
田母：(頓)那，你們去那邊坐著看電視，我洗個手，馬上給你們弄飯。
△(田母走近藤椅才發現，桌上椅上堆了大包小包的禮盒。)
田母：買這麼多東西啊！
雅惠：唉，帶回去送人的。
田母：送人？
少群：不是啦，這些都是雅惠親戚送的，他們家親戚多，所以…，我們要把這些 禮物拿回美國轉送給別人。
田母：怎麼可以隨便收人家的東西。(少群不語。)
雅惠：我家的親戚不算外人啦。再說好久沒回去了，小乖又是第一次到外婆家， 我爸媽和親戚朋友都很高興呀，準備了大禮，不收，他們反而會生氣咧。
田母：(楞了一下)我洗個手。(田母進浴室。)
雅惠：你媽也太不通情理了，把我家的親戚都當外人嗎？簡是是老古板。
△(雅惠邊走邊咕噥，走進臥房後，“碰”的一聲，忿忿的甩上房門。)
田母：(浴室出來，看一眼臥房)怎麼，她生氣了？
少群：她只是有點累，進去休息一下。
田母：天氣涼了，應該叫小乖回來了。
△(田母走到門邊，放大嗓門叫：「小乖，小乖，回來囉…。」田母繼續叫著，雅惠卻氣沖沖的出了臥房。)
雅惠：(怒，壓低音量)你們村子都是這樣叫人的啊，把小乖當狗一樣叫。
少群：大家都習慣了嘛。
雅惠：這是那門子習慣，大呼小叫的。真的跟叫狗沒兩樣。
△(少群不語，雅惠悶坐，很快的，小乖帶著玩具槍跑回來。)
田母：叫你怎麼不應聲呢？
小乖：我去小毛家呀。
田母：穿這樣冷不冷？
小乖：不冷？
雅惠：小乖，過來，過來媽咪這邊。(小乖不再陌生雅惠了，直接跑到媽媽身邊。)
(對小乖)你去小毛家呀。去做什麼？
△(雅惠突然發現小乖拿著她束諸高閣的玩具槍，略顯不悅。)
雅惠：誰叫你又拿這把槍的，誰給你的。
小乖：是爸爸拿給我的。
雅惠：孩子已經夠皮了，你還給他槍，一點兒做父親的責任都沒有。(對小乖)你 也是，天氣這麼冷還往外跑，你的圍巾呢？那條黃色的圍巾怎麼不見了。
田母：大概在鄧子家吧。
雅惠：(沒理會田母，繼續對小乖說)我問你圍巾咧？你是啞巴呀，連話都不會說。 我告訴喲，那條圍巾是台南的阿嬤送給你的，如果找不到，過年你就不准 去阿嬤家。留在這裡，當野孩子好了。
田母：小孩子不懂事，妳就不要罵他了。
雅惠：(盯著小乖指桑罵槐)長這麼大了還不懂事，真不知道你平常都學了些什麼。
少群：我去鄧子家拿好了。
雅惠：不要，我要小乖自己去拿。(對小乖)你呃，連條圍巾都能弄丟，去，去把 圍巾找回來。不然，就不讓去阿嬤家了。
田母：小乖來，奶奶問你。
△(小乖現在畏懼的看著雅惠。)
少群：去呀，奶奶在叫你。
雅惠：(不情願的把小乖推向田母)去呀，去你奶奶那邊。
田母：不要怕啊，跟奶奶說，圍巾是不是放在小毛家了。(小乖點點頭)
田母：(面對少群，但說給雅惠聽)是放在鄧子家，吃了晚飯再過去拿就是了。
(對小乖)來，你猜猜看，奶奶帶了什麼玩具給你，猜猜看哪。
小乖：太空戰士。
田母：不是，是很大一隻的喲。
小乖：無敵鐵金剛。
田母：也不是。再猜猜看，猜三次。是很大的一種玩具。
小乖：嗯，嗯，科學小飛俠。
田母：也不是，再給你一次機會好了。最後一次，猜到就送給小乖。
△(小乖低著頭噘著嘴，一副不想再猜的樣子。)
雅惠：(小聲說)無聊的把戲。
田母：小乖等一下啊。奶奶去拿來。
△(田母拿出玩具熊，把大熊上下舞動著。老太太嘴裡還故意發出動物的嘶吼聲， 想取悅數日不見的金孫，但小乖沒有太多反應。)
田母：(舞的頭髮凌亂)你喜不喜歡哪？
小乖：(失望的)蛤…，是狗熊，不喜歡。
少群：快謝謝奶奶。
小乖：人家要太空聖戰士嘛。
田母：(氣喘咻咻)你這個小壞蛋，前幾天你不是還吵著跟我要狗熊玩具，現在怎 麼又不要了咧。
少群：(接過狗熊)拿著，跟奶奶說謝謝。
小乖：(倔強的)人家要太空聖戰士嘛。
少群：(大聲)叫你拿著。
田母：別嚇著孩子了。
雅惠：(拉過小乖)到媽咪這邊來。
小乖：(委屈的撒嬌)人家要太空聖戰士嘛，小毛都有。
田母：小乖要聖戰士呀，奶奶明天再去給小乖買啊。小乖看喏，這隻狗熊也很可 愛呀。(田母又舞弄玩具)這是奶奶去活動中心抽獎抽到的喲。這是裡面最 大的獎品喲，別人都沒有噢。連小毛都沒有的喲。
小乖：奶奶騙人，奶奶抽中的是洗澎澎的。(小乖拿起桌上的香皂)在這裡，是洗 澎澎的。(對雅惠)奶奶騙人噢，人家小毛都知道奶奶抽中的獎品是洗澎澎 的。
△(田母像似遭受重擊，她把玩具熊放在地上，垂頭喪氣的走進廚房。)
少群：(不忍)媽！
田母：我弄晚飯。
雅惠：買的就說買的嘛，幹嘛騙人，抽什麼獎？
△(少群拿起地上的玩具熊硬塞給小乖，小乖嚇得躲進雅惠的懷裡。)
少群：去跟奶奶對不起。快去呀！(大聲)去跟奶奶說對不起。
雅惠：你凶什麼凶呀。
少群：我要他去跟我媽道歉。
雅惠：一定要這麼大聲嗎？你不怕嚇到孩子。
少群：這孩子沒教養，簡直可惡透了。
雅惠：可惡，也是你媽教出來的。
少群：(壓抑)妳…。
雅惠：孩子說錯什麼了，這麼小就要他學著撒謊嗎？
(對小乖)乖，不要怕，媽咪明天帶你去買太空聖戰士，買一個比小毛還要大的聖戰士。
△(雅惠帶小乖進臥室。)
△(少群則回看蹲在廚房地上挑撿青菜的老母。他放下玩具，頹然的坐進椅子裡。)
△(燈漸暗 fade out)
----第二幕結束---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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