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次的主題故事---
為了向日本總督府致敬 跟天借膽
拆天后宮攆媽祖 節孝坊閃一邊
政治本來就現實
改朝換代是常態,前朝宮廟後朝拆。
地名想換王就換,課本履履遭竄改……
(峰哥的學習之旅。以下文長,請慎入)
今天二二八公園裡最重要的建築----當然是「國立台灣博物院」。
「台博院」的前身,在日治時期它叫「總督府博物館」。日治之前呢,滿清時期它也是博物館嗎?NO,它的原址上住的是媽祖,媽祖住在「台北天后宮」。根據記載,1888年,台北天后宮是由台灣首任巡撫劉銘傳督導興建,說它是經過官方認證的一點也不為過。當年的天后宮佔地三千多坪,二樓高的主體建築群建坪就多達七百九十五坪。這在當年可說是廟宇恢弘、金碧輝煌。
但走在今天的公園裡,除了看到天后宮舊址上立一塊石碑簡述,也只能在步道兩側的樹林裡看到一些石材殘跡。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幾塊圓圓大大的柱腳石了,這些大石塊的功用本來是用來承載屋柱壓力的墊基石,所以又稱柱礎石。古代中國的頂級建築,包括大型宮廟,為了減少屋柱落地沾水潮濕腐敗,多半會在屋柱腳底下加這麼一塊石墩,既能防潮又能增加屋柱的受壓能力。
我的古蹟巡禮學習之旅,今天在公園裡只能遙想,想像當年每逢初一、十五,巡撫劉銘傳就帶著文、武官員進「台北府三大廟」天后宮、文廟、武廟參拜……,拜那些過往的漢族盛世。
拆台北天后宮 蓋總督府博物館
馬關條約、乙末台灣戰役後。
1895年6月,日軍進入台北城,日本統治台灣後,台北府天后宮就開始遭到冷落。先是廟址被軍隊徵收改造為臨時軍醫院,後來又做為日本官署的臨時辦公廳。1906年,總督府把它納入台北新公園範圍,天后宮一度成了公園預定地,公園裡的碑文刻著:「因興建博物館,開闢新公園而拆毀。」到了這個時候,已經可以確定,台灣的信仰,日本人是不會鳥你的,天后宮走上肯定被拆除的命運。1908年,日本人又說要在天后宮遺址上蓋「兒玉總督&後藤民政長官紀念館」以彰顯日本殖民官的政績。1908年蓋好後,日本人又把它改名叫作「總督府博物館」。不管日本人最後給它起了什麼名字,反正不信台灣神明的日本人,對台灣人誠心參拜的天后宮就一個字,「拆!」
不過,媽祖娘娘當年應該不會太生氣,因為同時間被日本人拆廟趕神的還有她的兩位好鄰居,現今總統府附近文廟裡的孔子,以及武廟裡的關老爺也都被日本人給趕走了。1907年,日本人為了蓋日語學校拆了台北城最早拜孔夫子的文廟,也就是現在北一女中的校址。稍後,到了1929年,文廟對面拜關公的武廟也拆了蓋總督府法院,也就是今日的司法院大廈。清末台北城三大廟,全都被不信華人神明的日本人給拆了。但世事如棋呀,天后宮不是唯一的被改革者,當年拆台灣宮廟蓋神社的日本人可能怎麼都想不到,國民政府撤退來台後,200間神社不是被國民黨拆了蓋忠烈祠,就是棄諸荒野任令其凋零。
歷史,不過是往事的堆積。此刻,我站在天后宮被拆下的柱腳石旁,這些有歷史深意的柱礎石被鬆散的丟在草地。我腳酸腿麻一度想坐上去,卻擔心引來好事者側目。我不知道逛228公園的有幾個人曉得這些舊石頭的來歷,但我只能乖乖的站在舊址遺跡前憑弔往事,吹吹風。
不自覺哼起李宗盛與「風」相闗的舊歌:
「請看那時間如風,人生已是太匆匆。
不在乎是否活在掌聲中,願心裡從此輕鬆。」



★ 守寡46年 表揚的主角究竟哪位?
吹吹風,哼哼歌,輕鬆的走過天后宮遺跡步道。
緊臨天后宮遺跡的是另一個古蹟是「黃氏節孝坊」。
這裡的「節孝坊」和公園南側的「急功好義坊」都是同樣的四柱三間二樓式牌坊。沒看簡介,最先映入眼簾吸引眼球的是右側石柱鑄刻:「二十八歲痛撫……」
天哪,這份貞潔牌坊的女主人黃氏,她二十八歲就痛失老公守寡。細讀資料知道,「黃氏,16歲嫁予泉州18歲的儒士王家霖。清末,王家就往返福建泉州與台灣艋舺兩地作生意。王家霖29歲病故後,當時28歲的妻子黃氏跟隨公婆從泉州遠渡台灣艋舺定居,卒年74歲。王氏守寡46年,獨自撫養三子兩女有成。」
再翻查細部資料得知,1880年代,黃氏的兒子當時已經是艋舺頂郊商會的知名富豪,王家在艋舺可說是有錢有名還有功名。所以,當黃氏74歲亡故,富甲一方的兒子為了表達孝心才向當政者申請到「節孝坊」,並於1882年興建於東門街(就是今天總統府前的凱達格蘭大道)。到了日治時期的1901年,日本總督府要實施都市計畫了,「節孝坊」因為擋路,所以就被拆遷至今天的二二八公園裡。一直到1997年,台北捷運施工完畢,才又重新組合豎立在現今的公園東側。
簡述「節孝坊」歷史,它是清朝建了日人拆,日人拆完北市府再重新組建的故事。歷史雖簡單,卻衍生出幾點感慨:
第一、政權更迭,有文化印記的歷史古蹟被當權者拆拆建建已是常態。
第二、替貴婦黃氏覺得悲傷。首先,很難想像28歲就守寡,正值青春的貴婦卻無性無愛的獨守46年空閨,這漫長的生命幽谷她是怎麼走過來的?特別是從當下的台灣回看,台灣連「性別平等法修正案」都通過了,實在很難想像一個年輕貴婦深夜待在空閨裡的心酸和悲涼。用「貞潔牌坊」來鼓勵舊社會的吃人禮教,在今天的台灣看來,確實有點時地不宜。
第三、「節孝坊」真正的主角不痛不癢。
既然是替黃氏修牌坊,但翻找現場資料只知道主角姓黃,卻沒有名字。有姓無名的旌表牌坊上只寫著「清旌表故儒士王家霖妻黃氏坊」。你看看,連比她早死46年的老公姓名都寫上去了,但真正被表揚的主角黃氏卻有姓無名。黃氏究竟是誰,無人知曉。所以這牌坊究竟是表揚她,還是她死去的丈夫,抑或是她的富商兒子?從今天男女平權的角度來看,這牌坊的存在有點不合時宜。
古蹟巡禮走走看看本該只求當下快活,卻禁不住對過往歷史發發牢騷。
換個角度看,黃氏能在丈夫死後獨活46年,她絕不是因為懷念丈夫而替他守所謂的「節」。貴婦黃氏背後一定有堅強的社會支持系統,至少她夫家是富商,她吃飯沒有問題。更重要的是她還要照顧三子兩女,為了五個年幼的孩子她必須勇敢,即使一母養五子很累,但做母親喜歡做的事,累,她也堅強的活了下來。清末的人均壽命大概只有45~50歲,黃氏能活到74歲算是高壽了。
這讓我連想起瘋遊到苗栗貓貍山公園裡看到的「賴氏節孝坊」,和二二八公園裡的節孝坊一樣都是四柱三門,格式典雅。但苗栗的賴氏14歲時老公就去世,她名義上過繼了小叔的一個兒子,但實際是獨守空閨,一個人活到82歲。賴氏孤身一人從14歲活到82歲。這樣守寡的高壽人生,呃…,算是人生的一種境界。
至於二二八公園裡的黃氏從28歲守貞活到74歲,也值得特別表揚?
再次盯著牌坊柱前「二十八歲痛撫…」的碑文瞎想,也許她獨守了46年的空閨裡其實沒有幽怨。說不定就因為少個男人來煩擾,豁達的想法反而開啟黃氏的智慧,讓她能夠為兒女打拚然後含飴弄孫到天年。從母性光輝的角度來看,也許「節孝坊」會比它原意的八股守貞潔更有時代意義。#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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